阿傅半夜三點開了車出去,留著他等待勝利的世紀帝國三。我把他的電腦螢幕關上,上床。
凌晨五點半的車,55688,開往機場。在桃園機場碰著了成大學生會現任會長,他說他沒有出過國,所以想跟著我們走。本來沒有要等得,只是我們不敢說(笑)。
香港轉機時,在擁有80個登機門的機場中,發現了冠有JOANNE與JOAN名字的明信片,但卻找不著JOANN。
還沒來到中國前,一切都停留在新鮮。但當飛機停下來時,廣播裡傳來了「由於當局管制所以要回收報紙」的聲音;手上的檢疫表格,不時透露著威嚇的字眼。在香港那邊,檢疫表格上寫得是「您的資料我們會妥善保管」云云,到了北京,就變成了「如果資料不屬實將以相關法律移辦」。
在正準備要踏入中國領土時,一位男性海關要求我讓他檢查包包中的書,一本是《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他很快就還了給我;另一本,是史景遷的《天安門》。當然不能要求一個北京機場的海關能夠知道這本書的大概,這三個字很直觀的就會讓人聯想到那個不能說的秘密。所以我被攔了下來。
那也是我帶這本書來的原因。
海關問:「這是你的書嗎?」
「嗯。」我答,用語助詞應對似乎是台灣人的口語習慣,或許這沒禮貌吧,北京人不來這套。
「我可能要把它扣下來。」
「為什麼?」
可能是受到這樣子的抗拒很不常見,海關和他的同事們討論了一段時間,說:
「我給你兩個選擇,放棄這本書,或者,扣留待查。」
「扣留待查要扣留到什麼時候?」
「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什麼時候才能把這本書拿回來?」
「我不知道,」海關操著口音,但那是華語,台灣也用這種語言。「你得要自己想辦法。」
然後我有些惱火,然後我試著和他說明這本書的意義:這本書討論的年代是一八九五年到一九八零年的中國,它所揭示的是中國現代化的進程,「沒有敏感的地方」,我委婉地暗示。然後我拿出北京大學主辦的交流會來試著讓一切顯得合理──這場交流會的宗旨在於紀念五四精神(民主與科學);而如果你算一下那個年代,你會發現那場運動發生在九十年前,恰巧是這本書所囊括的時間。「我需要它」我說。一陣混亂後,海關妥協了(他本來就沒什麼好堅持),落了幾句狠話後,他放我過去。
這是我對中國的第一印象。
碰上了阿芳和蓉蓉,碰上了來接機的北大人,也和台灣其他大學的學生會代表碰上了面,台大來了四個人,算是大戶。在車上和台北大學學生會會長副會長聊了起來,副會長佐佐是個酷哥,在上海買A貨亂殺價險些被打,還曾經在中國遺失過護照台胞證但依仍活著回來。他下學期也要進議會,這一趟乃係他與會長的退休之旅,我們聊著三權分立的荒謬,沒有想到這四個字在接下來的幾天會變成我們台灣人的驕傲。
收到我爸的簡訊,他要把我給呆胞多凱一點油回來。
進出北京大學需要管制,奧運之後好像都是這個樣子。走過了許多充滿歷史記憶的校舍,聽說有面牆是五四運動的開始。但整個北大就像個小社區(甚至連小字都可以拿掉),什麼都有什麼都賣什麼都不奇怪,這和所謂的「管制」好像有些衝突,但沒人管這麼多。我想起《那一夜,我們說相聲》的一句話:「不過就過日子嘛。」
晚餐的座位是給定的,我被分到了主桌,和路鵬與張渡坐一桌,前者是北京大學的指導老師,好像是團委書記之流,說白了業就是共產黨,他喜歡把「爽」字掛在嘴邊,總是「什麼什麼很爽」,聽久了就讓人不太爽;後者是中國北京大學學生會主席,「快卸任了」他強調。中國海洋大學和北大一起舉辦了這次交流,海大學生會長李帥也和我坐一桌,真可惜我沒和他講到什麼話,只記得他好像不太帥。還有中國復旦大學的劉洋,因為他看完了整套的《轉角遇到愛》,所以他一直很想吃台灣的蚵仔煎,這「因為─所以」的邏輯我不太懂,那讓我作為台灣人有些慚愧。
台灣人與中國人之間有道牆,而兩邊的人都不太願讓高牆倒下。
吃完飯後,是北大的教授談北大精神,這番演講是每個北大人入學都得聽得。那教授頗可愛,談五行時Do、 Re 、Mi、So、La唱得很盡興,他用博雅塔和未名湖一陽一陰來詮釋北大精神,挺有意思的。可惜到後來卻只剩一連串資料,而我睡著了。阿芳後來說他覺得「在概念上被吃豆腐了」,我聽得出來那字裡行間的大中華主義,卻沒有很生氣。畢竟,看著他們的學者依仍擺脫不了「炎黃子孫」的幽靈,我就對台灣的人文學及社會科學多了一點信心。
但也可能是因為我睡著了的關係。
喔,在中國,有些學校的學生會掌控了所有的社團經費,有些學校要加入學生會必須要通過校方的考試和審核,而每一所學校都受到共產黨的監督。當然,這監督沒有字面上要來得嚴格,只要不挑戰它的權威,共產黨基本上是很寬容的。只要不挑戰它的權威。
阿傅才第一天就開始抱怨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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