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忙了一整天,折騰到夜半零點三十分,才搭上下台中的車。為了星期天的第八屆人文營行前會。
第八屆人文營行前會,學弟妹邀請我去幫他們講講話,雖然說講這種話的形式意義大於實質內涵,但一扯到人文營這幾個字,再怎麼簡單的問題都不免有些困難。
準備一篇三十分鐘的演講並不容易,但如果──對象是高一二的學弟妹、地點是台中一中的地下室、場合是人文營的行前會、主題是什麼都可以的任意,那末,這應該不至於成為在午夜夢迴阻卻我睡眠的理由才是,可惜事實不然。
演講的取向很清楚,要嘛就是講說者想說的,要嘛就是講聽眾想聽的。演講的路線就此開展,大致有三:知識的、感性的、激情的。三者我都擬了個大綱。
知性的路線,我想要談辯證、談脈絡、談解構、談判準、談符碼、談證偽──談一些不甚正確但是卻方便的思想工具,這些工具可以幫助你迅速地把握問題,進而直探問題的核心。但這條路太難了,難得的點不只是艱澀、沉悶、無聊,還包括責任。灌輸知識是一種惡(無論必要與否),而思想工具是產生知識的管道,今天,我來這裡嘗試灌輸你一套我自認優越的思想工具,姑且不論這套工具優劣與否,姑且不論你是否願意吸收,這種「灌輸」本身就在剝奪人的可能性,而對於那些尚未經過人文營洗禮的學弟妹們,剝奪他們的可能性無疑是狂妄的與不智的。
感性的路線,就是分享:我在人文營所得到的體悟,以及人文營帶給我的改變。我可以講很多、講很久、講很冗,但是學弟妹們不會懂。那十四天的經驗,承載的意義實在太重太重。《莊子‧大宗師》:「知必有所待而後當。」算是對我心中之為難所下得小小註腳。
激情的路線,很討我喜歡,也很討我厭惡。討我喜歡,是因為它可以挑起大家的熱血、激情、與鬥志。「人文營世代」作為一種口號,令人着迷,也令人瘋狂,而且具有一定程度的正當性與可能性。菁英的責任、菁英的義務、菁英的使命,菁英!菁英!菁英!這兩個字的內涵與外延,足以發動一場革命。但這也討我厭惡。看不到現實的浪漫只是盲目,我清楚,因為曾經瞎過。當一個人心中只有美好的未來而看不到醜陋的、侷限的、骯髒的現在,那他帶來的革新永遠低於破壞。
最近發生的三件事令我感觸很深,而其中有兩件就與人文營有關。台大學生會會長選舉、法律系系學會會長選舉、第五屆人文營北區烤肉ㄊㄨㄚ。台大學生會會長選舉,在第五屆內部引起很大的反思(至少就我所知),到底人文營是什麼?這個問題不斷逼迫著每個人去回答。這讓我無意也無能去走激情的路線。法律系系學會會長選舉,黑函、反黑函、反反黑函,層出不窮的謠言到處肆虐,人言是多麼可畏,先入為主的成見又是多可怕,這讓我對於任何一種形式的「灌輸」改採保留的態度,也讓我對知識的路線卻步。第五屆人文營北區烤肉ㄊㄨㄚ,主辦人淑婷在活動的空檔向大家說明這次烤肉的用意,說了說,就哭了。烤肉的用意其實很單純,就是希望大家聚聚,而說明的語氣很溫和、措辭很平實,可她還是哭了。有些訝異,但我很能同情流淚的原因。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我不選擇感性的路線,因為有些原因,只能一笑,等待他者的會心。
所以我看開了,尤其是有了楊敏的陪伴。毫無準備與預警,楊敏和我──第五屆人文營中區代表──走上講台,而我拿起麥克風,冷冷的、低沉的、破碎的、零散的、空洞的講述著人文營這個主題。一下子我把整個場面帶向低潮,一下子楊敏試圖挽救局勢;一下子提起三年前的十四天,一下子又提起昨天前天大前天;一下子為了演講的無內容而道歉、一下子又為了不知道該接著說什麼而無言;一下子冒出上了兩學期的黑格爾哲學史,一下子又冒出開課給法律系的政治學講師;一下子暗示對於人文營作為一種勢力的肯定,一下子又明示人文營最可貴的是那不隨便屈從的主體性;一下子是感慨,一下子是無奈,還有一下子是黑暗。學弟妹,原諒我大膽嘗試這種飄邈虛無的演講,我以為只有這樣才能夠表現出我飽受的懷疑、憂慮、與掙扎。當我做完窘迫的結論後,有些人的眼睛是溼潤的,有些人的眼睛是乾澀的,有些人的眼睛是茫然的。濕潤是因為演講而感動還是演講終於結束了而感動?乾澀是因為演講帶來的衝擊而倦怠還是演講太過冗長而倦怠?茫然是因為對人文營意義的疑惑而茫然還是對演講意義的疑惑而茫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很激動,楊敏也知道。
等到有一天,你們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然後趕著夜車回到台中,然後踏入中區行前會的門口,然後和學弟妹們寒喧、拍照、聊天,然後走上講台,然後瞥過學弟妹們參雜著期待與懷疑的表情,然後腦袋閃現過那十四天之後每一次聚會的回憶,然後感受到快樂與悲傷一波又一波的來襲,然後看那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不清。
你們就會懂,我之所以這麼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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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n 02 Mon 2008 00:08
HS- 第八屆中區行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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