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ITTI

孤獨的重量很難受，能夠痛聲大哭其實是種幸福。

有人和我訴苦，而我卻沒能給他什麼建議；畢竟，缺少了家人的支持，任誰也會徬徨無助。「你就用成功去感動他們！」這樣漂亮的話我卻說不出口，因為研究之路的辛苦，只有摩破腳皮的人清楚。而那些獎狀、表揚、勉勵、報導、拍照、感言云云，根本渺小到不能和當初的犧牲奉獻相提並論，正是因為這些虛榮太過縹緲，所以才要做得富麗堂皇，來掩蓋那究竟的虛無。不曾吃過黃蓮，你怎麼知道啞巴的無言？不曾跌落深淵，你怎麼會知道無底的恐懼？不曾入過地獄，你又怎麼知道靈魂是如此易燃？沒有人會懂得帝傲的悲哀，因為那是指屬於皇帝的驕傲，皇帝永遠只有余一人，他永遠都要對抗全天下的壓力，他永遠都只為自己負責。

如果不能夠從痛苦中解脫，那至少要曉得面對痛苦、接受痛苦、品味痛苦、欣賞痛苦，進而將痛苦化為自己的力量。「乾坤一戲場，人生是悲劇。」悲劇中，能夠做到自編自導自演，那就不是唐吉軻德式的自嗨了，而是莊子口中的自化。化痛苦又化於痛苦，如此一來，悲也就不是悲，而成美了。

儒家精神本身就具有相當的悲劇性──它相信人性的美麗與善良，它相信人與人之間能夠彼此理解而同情，它也相信這個世界會永無止境的進步，但是，相信歸相信，它還逼迫每個人單獨的面對這個廣袤天地，無從逃避、無從退縮、無從遁形。落實在張載身上就是宏偉的壯志，落實在司馬遷身上就是浪漫的豪情，落實在屈原身上就是清高的堅持，落實在孟子身上就是戰鬥的勇氣，落實在孔子身上就是溫柔的嚴謹。

儒家精神是我的信仰，可惜這對旁人無甚吸引力。很遺憾地，我沒有辦法用自己的專業說出他者的興趣，儒家復興不過是種小眾的遊戲。但作為一種刺激，我覺得是可行的。或許我沒有辦法告訴一個人「你該怎麼辦」，但我卻可以提醒「你能怎麼辦」。

因為那是帝傲。沒有人有資格告訴別人該與不該，但任何人都可以提醒另外一個人──可不可能。









帝傲，地奧？








因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皇帝，驕傲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