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兩種意識型態彼此生死纏鬥的時代。
我支持民主進步黨。當然,對於其人其事,並非全然贊同;同理,我也不認為,作為對立面的國民黨,真得有批評的那麼爛。不過,我 一直保留表態的主動權,部分原因是出自兩頭倒的投機與不沾鍋的謹慎,部分原因是覺得先透露立場就輸了況且這種事也無須太認真。但看過余英時所著的《朱熹的歷史世界》,我開始改觀。
我覺得民進黨有理想:獨立的台灣、民主的台灣、進步的台灣。很有趣的對比是,我熱愛儒家文化、我懷疑自由平等、我欣賞保守主義。但只要仔細推敲,就能夠發現這些都不衝突:因為孔孟雖是「中國人」都他們說教的對象卻是全世界的「人」,因為自由與平等不只是存在於腦海中的抽象概念它們還要求迫切且立即的實踐,因為真正的進步是跟基於傳統與習俗而非無根的基礎。雖然,我不認為這些理想曾經在這幾年的台灣真正落實;恰如同,朱熹的理想也不曾在歷史世界上落實。
《朱熹的歷史世界》一書,主要在重建南宋高宗、孝宗、光宗三朝的歷史,透過文獻的引用以及史料的考證,還原朝廷裡三大政治勢力──皇權、理學集團、官僚集團──的消長與拉扯。我不敢直探余英時寫此書的本意,但整部書看下來──或許是我自己一箱情願──傳遞著一個很鮮明的訊息:朱熹──作為一個博學的通儒,也是理學集團的核心人物──他所關心的不僅僅是「內聖」路徑而已,如何在「外王」路徑上找到「得君行道」的施力點,也是他一生在探索的課題。如果你曾經見識過朱熹的理論體系的龐大精深,那你將不得不佩服,一個人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學術包袱,還能夠在權力世界中保有如此尖銳的敏感與強韌的活力,更可貴的,是的有節的自制與有所不為的操守。是什麼支持一個人如此堅持呢?我猜是理想。
張拭、陸九淵、葉適、陳亮、呂祖謙等等,皆是理學集團中人,即使是對南宋理學認識不深的我,也可以看出朱熹、陸九淵、葉適三人不只流派不同,彼此間還有過相當強烈的論戰,但這群被後人批評各執一端又迂腐古板的理學家們,卻為了一個相同的理想而團結在一起──那就是得君行道。有些人以為這種理想是封建的、專制的、落後的,誠然,以後見之明來看或許如此,但在教育、經濟、資訊發達之今天,中共當局仍然害怕全面民主化所帶來的威脅,你也就很難去懷疑在十二世紀的臨安除了依賴皇權外還有其他實現理想的可能。再者,如果客觀條件充裕,最先喊出得「民」行道的口號的也會是理學集團。
理學集團的邏輯很單純:先更改(制度),後恢復(失土)。對於更改的速度,理學集團中認定的步調不一,但有王安石熙寧變法為鑑,想必他們也又一組配套措施。相對於理學集團的理想,官僚集團則是十足的保守。這不是說官僚集團都是些人渣,也不是說理學集團都是群人才;兩邊都有菁華,兩邊也都有槽粕,官僚集團中不乏氣度恢弘的例子,理學集團也沒缺名不符實的個案。但最大的差別,在於──理學集團是因為懷抱著相同的理想站在同一陣線,官僚集團──有些是私人恩怨、有些是既得利益、有些是和平主義──則為了對抗理學集團才形成,兩者都在試圖拉攏皇權,皇權也在對抗與利用的兩端徘徊。
我不會蠢到把民進黨與國民黨拿來和理學集團與官僚集團比對。只不過,前者的理想還在掙扎,我不想讓它死掉罷了;而後者的理想,雖然我看不到,但我們不能因為感覺不到某件東西就說它不存在,不是嗎?
- Feb 17 Sun 2008 10:36
民主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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