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IT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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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結尾部分，夏綠蒂說了一句，不幸言中了維特後來的自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維特自己也會說這樣的話，而且完全可能在書的開始就這樣說。初次相遇的神魂顛倒的魔力過去後，戀愛的情形隨即會變得叫人不堪忍受。會有一個魔鬼來否定時間、變化、發展和轉化，並不停地唸到：「你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但現實仍舊這樣繼續下去，如果不是永遠的話，至少要延續很長一段時間。戀人耐心的基點既不是等待、期冀，或是胸有成竹，也不是勇氣；而是深沉得難以排遣的鬱悶，並愈加讓人感受到它；心潮的起伏、反覆做出的姿態(可笑嗎？)都再向自己示意：我已經鼓起足勇氣要結束這種反覆；對不耐煩的反覆。

(理智的情理：凡事都會有個著落，但沒有沒完沒了的事。戀人的情理：凡事都沒有著落，但它卻沒完沒了的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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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考察一下無法忍受這一狀態：無法忍受的呼喊到也不無裨益：這是自我提示，我得尋個出路，不管通過什麼方式；我內心開闢一個戰場，有決策，有行動，有戰果。由於按捺不住而產生的第二效應是狂熱激昂；我從亢奮中得到滋養，我在激憤中度日。我總是個「藝術家」，愛把形式當成內容。想像出一個不愉快的解決辦法(告吹，離開等等)，我便在內心將這事活靈活現地顯現出來，激動不安地搬弄個不停；被犧牲忘我的豪情所激動(戀愛可以中止，但友誼可以繼續保持下去)，我同時又忽略了我由此應該犧牲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我的痴癲──而痴顛瘋狂的本質又決定了他是無法被犧牲掉的：誰見到過一個瘋子會為別人「犧牲」自己的瘋癲？眼前，我只是把犧牲看成是一種高尚的戲劇化表現；只是我想像天地裡的虛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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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熱過去後，想法便簡單了：看樣子只有忍耐(真正疲乏后的自然表現)。默默忍受，不做什麼變通；咬緊牙關，不動什麼肝火：永遠杵在狂熱中，永不洩氣；我是個不倒翁，無腿的玩偶，被推來推去，但最後還是能穩穩立柱，恢復平衡而所依靠的是內在的支撐(但支撐我的是什麼？愛情的力量？)，正如一首為這種日本玩偶所做的民歌裡唱的那樣：

生活便是這樣
七次倒下
八次起來








──取自：《戀人絮語》。羅蘭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