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論語》‧憲問第十四‧二十三

「達」乃暢通之意,可以指「努力經營一事而有所結果」也可以把它視為「有所結果而得到成就感」,而若再進一步,可以把他簡約成「生命的暢通」。至於上與下,則可把它視為高與低──生命境界的高與低。

由此可見,孔子以為:君子往高的生命境界發展,並從中獲得滿足,而小人反是。

生命境界之高低主要的區別在於自覺的程度。一個人對自覺的程度與其生命境界成正比。這裡的自覺,是指「對自己生命的認識」,當我們「對自己生命的認識」有所增益時,我們的生命境界就會有所提升。不同生命境界的人做同樣一件事,往往會有著不同的差別。同樣是讀書,不知為何而讀、因為壓迫而讀、因為功名而讀、因為獲得知識而讀、因為快樂而讀、無所為而讀等等,就有著不同的差別。

不知為何而讀者,對自身的行為沒有自覺,這種人,是純粹感覺的動物,他很少去思想,而是讓感覺去支配他,他不是自由的,因為他是感覺的奴隸。讀書與否,對他而言並沒有意義,因為那只是其感覺一時衝動下的結果。無疑的,這種人比起大多數的人而言快樂的許多,他們也往往是無害的,所以有很多人都很羨幕他,可是,人一旦離開了這個境界,卻再也沒有辦法回來。

因為壓迫而讀者、因為功名而讀者、因為獲得知識而讀者,這些人都是有所自覺的人,只是有著程度上的差異。他們漸漸的意識到:「我」是以一個「人」的身分存在,而且「我」決定了我這個「人」要成為什麼樣的人。當然,他們的自覺都不夠深刻,而且隨著自覺程度的加重,他們往往會迷惘、恐懼、甚至逃避。可是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當我們一旦開始自覺,就沒有辦法停止下來。但,往好處想,隨著我們生命境界的提升,其實也代表了:我們正愈來愈接近那個我們想成為的人──亦即,我們將漸漸實現我們的自由。

而生命的最高境界──也就是那個無所為而讀者,他已和萬物合為一體了,沒有「我」也沒有「他」,或許該說「他」就是「我」而「我」就是「他」。書就是人,人就是書,讀與不讀,其實都是「無所謂」。這種無所為而讀者,與不知為何而讀者頗為相似,兩人之間的差別在於:前者有自覺,而後者沒有。

君子與小人的分辨,就是在於此。君子往高明的生命境界發展,小人則自在低俗的生命境界。可請注意,這裡的高明與低俗,沒有好壞對錯之分,設想:一個人如果平平凡凡的活在世界上,享受著簡簡單單的快樂,我們難道不能認定他是幸福的?雖然這種幸福不是絕對的,可卻也是無可非議的。

君子與小人之別,便是在於對幸福的執著,小人渴求幸福,但他們不奢望幸福的絕對,而是著眼於怎樣得到幸福。這也讓他們停留在低俗的生命境界裡。他們的幸福是相對的,是要有所憑藉、有所依靠、有所仰賴的,也因如此,小人的幸福往往是稍縱即逝。但,幸福畢竟是一種圓滿飽足的充實感,幸福的當下往往是「化剎那為永恆」的,所以,把幸福量化而衡量它的長短並非是件明智之舉。

君子也渴求幸福,這導致君子有著入世的傾向,但君子所渴求的幸福又是絕對的,這也種下了其出世的種子;在出世與入世的拉扯下,君子的生命往往帶著悲劇性的色彩,可這也逼使著君子的生命境界不斷提升,而在生命的最高境界當中,出世與入世的對立會被取消,換句俗一點的話,到時候,君子將「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儒家歷代的先賢們,會是這句話最好的註腳。

可見,君子與小人,其一上達,其一下達。沒有好壞對錯,端看你的選擇。

他們終究都是推動進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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