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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賢曾云:「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有這麼嚴重嗎?這我倒不以為然。可是孔子他的偉大,這我卻是相信的。

有一個人,他曾問我:「孔子偉大在哪?」面對這個理所當然的問題,我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用三言兩語的敷衍過去,他對我的回答不甚滿意,而我也把這個大哉問就此銘記在心。思考了良久良久,我好像有些懂,又好像有些朦朧。

孔子自稱其「述而不作」;然而,無疑的,他為中國自夏商周以來的思想做了一個小結,而這個小結其實也可以一言以蔽之:「仁」。仁者,若單單從字面上來看,是「人二」也可以是「二人」,這兩個人,其實就象徵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為什麼我會這麼說呢?如果我們從論語中看「仁」,會發現這是孔子最為推崇、卻也最為模糊的一個「概念」。雖然「仁」字光在論語中就可以有很多的詮釋,但有一點是少是我們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仁」乃人類的生命意義之所在。

一旦我們有了這個認知,那「仁」字就好解了!

今天,我們已經很習慣了用「目的─手段」這個二元結構的思維方式來探討一個問題。可惜,這種思維方式有它的侷限性。當我們把一切的行為都分析成目的與手段的關係時,往往會呈現出一種假象:彷彿所有行為的背後都可以化約成一連串的利害關係,而我們人生於世就是像個機器般,一舉一動都受到趨利避害原則的制約。我並不是說,人類的行為並沒有趨利弊害的傾向,我要強調的是,「趨利避害」只是對人類行為的描述與假定,不應該把它拿來當做「人類的生命意義」之解釋。換言之,人類的生命意義不應該被當作一種「目的」,之所以說不應該,是因為:生命本身就是意義的呈現,這種意義是內在於人類本身的,如果向外探求意義,那終究將對生命意義產生懷疑、失落、甚至絕望。

接受了上述的看法後,我們就可以了解:為什麼孔子對「仁」會有這麼多的詮釋。因為,「仁」不是一種目的,它是要在實踐中體現的,「仁」一體現,我們便會感受到生命是充實的,當我們以為生命是充實的之時,自然就會認為「仁」是生命意義之所在了。而所謂在「實踐中體現仁」的「實踐」,其實也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這也是為什麼仁字會有兩個人了!

孔子修六藝,他的用意何在,我不敢肯定,但我願意大膽一猜。詩者,教人如何適度抒發情緒;禮者,教人如何在體制中進退得宜;樂者,教人如何與他者和諧相處。詩主情、禮主敬、樂主和,一以文教、一以事教、一以音教,三者殊途同歸,用意都在培養一個健康且開放的人格。書者,將政治與道德並立,以求在管理中取得進步與和諧的平衡。易者,闡明天地間陰陽變化之理,一卦一爻皆是於殘酷的現實世界中求生存乃至於成大業的準則;春秋者,每一次的褒貶,都是在給這個灰色的社會一個黑白是非。書、易、春秋,各有政、史、哲的性質,又各別偏執一方,所要陶鑄的,是一個能夠心懷童心又腳踏實地的改革者。而要改革的,是天下,天下人的天下。要改革成什麼樣子呢?雖然孔子曾言及大同世界,但我想他應該也知道那只能是個夢想。

改革必須是永不止息的,因為改革本身就是辯證的過程,有正有反就有合,舊的「合」會變成新的「正」。而任何一種消除對立面的存在,都不免是有害的。常保對立面的存在,即為中庸。孔子說:「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道理在此。

可是這不斷的改革,意義究竟何在呢?這就要回歸於「仁」了!要在實踐中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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