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治,意謂以德為治。所謂德,即積極而溫柔的心。難以否認的是,人世間的真實美善(惠),都繫諸於這樣的心念(德)。所謂治,即平安而順遂,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圖得亦不過如此。然而,以德為治的重點不在德與治,在於「為」,是這個「為」建立起德與治的連結。

 

對此,牟宗三提出「良知自我坎陷」說,道德之理性必須自我坎陷,開出民主與科學,才能成就當代的「新外王」。換言之,民主與科學是觀解理性的產物,觀解理性與道德理性是相衝突的,然而道德理性為了客觀地實現自我,則必須自我坎陷,轉化作觀解理性。「良知自我坎陷」說是一個理論上的嘗試,可惜後人在理論上並未有所推展。牟宗三犯的毛病在於,他將科學與民主給僵固化了,他想要重新賦予儒家生命,卻把科學與民主視為死寂之物。

 

科學與民主是發展下的產物,前者有典範移轉,後者則涉及制度選擇,兩者都是進行式,而非完成式。科學的發展,取決於學術社群的交流與研究環境的健全,民主的進步,則涉及物質基礎、制度設計、文化性格。以德為治的「為」,便是納入上述種種思考的結果:轉德成知,知以致理;由理而法,法以養德。轉德成智有賴個人修養,知以致理有賴學術研究,由理而法有賴民主政治,法以養德有賴前三者,卻也促進前三者。

 

《荀子》〈解蔽〉謂:「心何以知?曰虛壹而靜。」虛即排除成見,壹即全神專注,不受干擾則為靜。轉德成智,即轉積極而溫柔的「良心」成虛壹而靜的「大清明心」。轉德成知如何可能?此乃修養學與義理學之課題,然而綜觀當代台灣的社會運動:人權、轉型正義、環境、農業、勞工、原住民、文化保留、反迫遷,哪一場運動不是出自於良心的呼喊?哪一場運動能不提出對於結構性的分析與批判?哪一場運動能不提出取而代之的解決方案?而分析、批判、解決方案所要求的,豈不是轉德成知的工夫?社會運動如此,政治改革又能例外嗎?


有大清明心(知),才有經得起檢驗的知識(理),而知識(理)經得起檢驗,根據知識所設計的制度(法)才經得起檢驗。制度(法)的終極關懷落在哪裡呢?在培養度參與者積極而溫柔的心(德)。推動三個環節的是個人,推動個人的則是第四個環節,然而第四個環節要如何成立?這又得回歸到前三個環節的努力。開啟這環環相扣的流程是德,德之所以生,在於治,故稱以德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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